肘子和小崔的激情碰撞,有点像是秀才遇上了兵。肘子怎么看也是个训练有素的科学工作者。虽然有时候咄咄逼人,但写出来的东西标明出处,网上都可以查找,有理有据。其证据基本来自两个方面: 1.权威机构而非个别异类的结论;2.属于常识范围的简单逻辑推理,所以经得起推敲。崔永元对于转基因问题的执着态度固然精神可嘉,但跟肘子实在是两个世界的人,起初还像是正人君子的模样,几个回合下来就漏了马脚。科学这个东西不是不可以怀疑,只是现在距离十七十八世纪已经很遥远。退回去两三百年,当然可以怀疑这怀疑那,因为当时整个科学的基础尚不牢固并且宗教的影响巨大。但科学发展至今,已经非常成熟。草根们固然可以怀疑转基因是否真的像宣传那样比传统食物拥有那么多好处。但是诸如不明病原体、易得癌症、影响生育、以至美帝阴谋之类耸人听闻的说法,基本上跟相信登月造假、阴阳八卦或者特异功能背后的逻辑一脉相承。并非说转基因就一定对身体就没有害处。而是因为迄今为止没有发现反常的现象。就跟外星人或者上帝一样,我们无法证明其果真不存在,可是这么多年来尚未发现证明其存在的有效证据(当然虔诚的教徒们嘴里反复念叨的各种“神迹”除外),那么其果真存在的概率就应该非常小。所谓理性精神和科学态度,无非就是如此吧。

方舟子的悲哀是把熟睡的人们从梦中惊醒。他所扮演的角色不过是那个皇帝的新装里面的那个小孩,指出了皇帝原来是没有穿衣服的。于是大家都很愤怒。

我们生活在一个谎言的世界里。把食物分作凉的热的,好比德语里面把天下事物分成阴性和阳性,同样的荒诞不经。当年老婆刚生完孩子,护士就问要不要洗澡。孩子病了,发烧41度,急忙给医院打电话,医生说吃两片退烧药就好了。于是十几年如一日,竟然真的没有因为孩子生病上过医院也从来没有因为生病打过针。至于孩子们一年四季喝冰水,就更加令我坚信中医的理论多半是捕风捉影的牵强附会之说。当然并非一点没有道理,只不过都给无限夸大了。每次回国我都会肚子不舒服,一直以来找不出原因,以为只是“水土不服”,直到今年,偶然间查了网上的资料,才明白过来原来根本不是什么水土不服,而是一种病菌感染引起腹泻叫做Traveler's Diarrhea,吃了两片药就好了。所以从本质上来讲,中医应该划归为行为艺术或者人文习俗,要跟科学扯上关联,实在是勉为其难。从这一点来讲,我是老方坚定的支持者。

当然,老方也有他的局限性。依我看,他的局限性,并不在于手伸得太长或者打假的范围太宽了。而是因为他并没有意识到我们生活的世界本身就是个弥天大谎。打开电视,铺天盖地的广告把各种商品夸张的无以复加。打开信箱,光怪陆离的垃圾堆砌如山。至于什么能源危机啊、纳米技术啊、生物技术啊、全球变暖啊,无非是一些梦中呓语,忽悠人的把戏。太阳能板用的硅片都是通过电解提纯制作,那得耗费多少电力又会造成多大的环境污染。今年冬天好冷啊,据说正是全球变暖的预兆,你信么?生命在于运动,所以大家的手机换了一个又一个,所以电脑换了一个又一个,所以QQ改成了短信,最近又发明了一个新名词叫做微信。

我们生活在一个谎言的世界里。课堂上日复一日地学习一些枯燥乏味的理论,明知不过是一些智力游戏,学生们毕业后毫无用处,老师却讲得无比起劲。转基因这个东西固然是被那些无脑人妖魔化了,但本质上应该跟其它形形色色的生物技术一样,远没有那么玄乎。没了它大家照样活,有了它也不觉得有多大变化。也许产量能够提高10%,也许病虫害减少了5%。那又能怎样。这个世界的问题根本不在于生产的粮食不够吃,而是在于分配的不合理,富者愈富穷者恒穷。石油涨价真的因为闹油荒了么,无非是一些投机者的炒作而已。

我们生活在一个谎言的世界里。教堂里人头攒动、清真寺里磨肩继踵、庙宇里香客如云。有时候真的很惊讶于天底下竟然大多数人都相信这些并不存在的神灵或者天堂。宗教本身就是弥天大谎,信徒们却如此执着相信,要的或许就是一种被欺骗的感觉?

从科学技术的基本面来讲,最近的几十年几乎是原地踏步,人们津津乐道的电子科技的巨大进步,无非是一种幻觉。半个世纪前,人类就已经踏上月球,通讯技术已经能够使月球上的宇航员以几十万公里的距离之遥跟地球交流自如。现在的技术无非是把原有的技术商业化,大众化了而已。台式电脑的主频已经十几年没有提高了,依旧停留在3G赫兹上下。只不过内核的数量在翻倍。同样价格的电脑,十年前是单核的,后来是双核,再到四核,现在是八核或者16核,本质上没有太多变化。生物技术搞了这么多年,费了半天劲把基因图谱给测定了,生命的大门终于打开。但是就此能够知道生物体各个性状是由哪个基因控制的吗?比如美女之所以能长成美女这是由哪个基因控制的呢?测定基因谱就好比知道了一长串数字,但密码是什么依旧一头雾水。

这是个谎言的社会。白人们明明心底里看不起亚洲人,表面上却都客客气气。这个社会鼓励表现自己标榜自己,简历上写的天花乱坠,实际上却是眼高手低。所以,尽管韩寒已经被证明是个不学无术连基本的写作能力都不具备的江湖混混,底下的粉丝依旧屹立不倒。小说里电影里颠来倒去演绎着种种虚假的故事,最近看老掉牙的文革电影《渡江侦察记》,听老班长讲国民党反动派鱼肉人民、残害江南百姓,感觉义愤填膺。男人们见到美女两眼放光,却对着情人信誓旦旦得说你是我的唯一,奇怪的是女人们也都相信了,乐于倾听这些荒诞不经的誓言。所以,人类的文明不过是由种种光怪陆离的谎言堆砌而成。我在想,其实现实生活里或许不能没有谎言。如果没有了童话和谎言,这个世界也许会变得枯燥乏味。依我看,这才是人们不喜欢方舟子的真实原因。

(写于2017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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